——她没再说话,陪着我一起沉默,我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我只是认为她和所有尘世俗人一样,当初嫁给我,也不过是一时兴起,也不过是贪图安逸,也不过是看到利益。“滚!滚啊!是啊,九年,九年!你怎么可能等我,怎么可能等得了我。你在这最好最年轻的时候!”我一无所有。我妻离子散。我背上所有的污点。我在牢狱中生活下去。
一
我整整自闭了七年,重度抑郁的时间也长达三年多,身体消瘦,产生自残行为,生活无力自理,看待一切事情消极悲观,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每天都在死亡边缘挣扎。
没人比我更了解重度抑郁的生活是怎样的暗淡无光。
直到高中,生活才有了起色,因为遇到了透进我生命里的光。却也只是短暂。
但我真的有变好了。
父母呢。
和父母的联系,总是很少。即使同在一个屋檐下。
父母没有理会过我的生活,他们觉得供我三餐,有个地方住就是好的。
父母疯狂地玩着地下彩业,重复着当年的吵闹,噼里啪啦,就像鞭炮的响声,不是热闹,是恐惧。
行为暴力渐渐散了,代之以精神的暴力占据我的世界。他们不明白,对孩子精神上的关心,比物质的保障更为重要。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不能好好过日子?”连一个安宁的日子都给不了。
他们不明白,比物质还要贫穷的,是精神上的贫穷。
“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你只要好好读书就可以了,我们家以后就靠你了。”然后转身,继续带着一群人回来,包了自家场子,在外头喧闹,在外头喷薄着体内散发的庸俗。想起,我的眉毛总不自觉皱了起来。那么真实,而不是我记忆里的偏颇。
即使生活再凄怆,我都还在活着。
只是活着。
高三。
精神在那段时间已经焦虑到不行,间歇性地神经衰弱,整晚整晚地睡不好,最糟糕的时候持续了三天三夜没有合眼过,因为第二天还要继续上学,所以我靠咖啡活着,靠着它支撑自己的神经,靠着它可以让自己暂时没那么压抑。但其实,只会越来越严重罢了,短时的精神,永久的焦虑。
很盼着一个宁静的环境,很盼着父母愿意在我身边陪我走下去。
可又当他们放着噪杂的电视声音,我对他们说后,还是听到,“我们这么辛苦养你,就是盼着你改变我们家。我们没读书,也没什么乐趣,晚上看看电视是我们的事情,你在房间里读书,外面又不关你的事情。你不自己努力点,找什么借口?”
接着只看到,他们仍然在一天天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而我早就被压垮。
从童年时,就已经是了。
无人告诉我,要如何坚持下去,坚持在一个破碎无望的世界里生存下去。父母没有,朋友没有,自己更不会懂得。
后来,还是一样,我是活着了,仅仅是活着罢了。一个人,有什么值得自己走下去?
每当想想,就觉得一无所有了。
画面定格。
我高考落榜。
等同于被判了死刑。
所有的好风光,在我眼前湮灭。悲壮的离别曲。
每个像我一样的小孩,都曾经无比期盼自己的未来,直到被原生家庭毁掉一切。直到那一刻,我才明白,不是我一开始就没了期待,而是每当在某一瞬间我兴奋地有了期待,就会再一次迎上生活中的打击。比如逼仄的房屋,不堪的人事,父母的漠然,没有鼓励自己的任何力量。
就连受伤时候想要个微笑,都找不到。
索性一个人,跌跌撞撞走下去。
但,我学会了看书,学会了把我的生命体验融入到书中去,学会了写作输出这些东西。不,不是学会的。是苦难成就的。
忽然,就在那一两年间,我靠着写的东西成了名,我收到无数热烈的激赏。人们并不清楚我的过去,只惊叹于我运笔的美丽,文风的艳绝,独特的观察视角,特别的抒写方式。
我从不曾把自己剖开给人看,却早已剖开自己千万次。
成名的生活,渐渐的,好像加重了我的抑郁。我离开了父母独自生活,却醉生梦死,一样孤独。我好像还是找不到,那个在童年以前就消失的最好的我。
于是。
我尝了毒。
从前那靠写作撑起的一点精神富足烟消云散,好像再度复归精神的贫瘠。也就有了后来的故事。
十八岁入大学开始写作,二十六那年被抓进来,入狱到今天,沧桑转眼,我也三十五了。再过一阵子,就要出去,我想不到该给这三个人怎样一个好的结局。我想设定的就是让他们全部走向毁灭。
昔日没有一部小说我写过好的结局,因为,我觉得人生就是苦的,为什么要强颜欢笑。
人生就是苦的啊。
他们笑,是因为他们在假笑,他们哭,可能是因为他们真的想哭。
而不是矫揉、造作。
当初走过了难熬、漫长的二十余年,才发现,后面漫长的大半生,还有更多的难熬。
二
渐渐走出自闭阴影的我,见的人多了,也就发现千万种不幸的人生其实都大同小异。尤其是我成名后。
一开始我还以为我终于可以接受这个世界的不完美,接受人性的不完美,接受只要生存就必然不可避免地会面对创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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