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程溪特意带了她最喜欢的曲奇来幼儿园。
怕吃甜食太多会长蛀牙, 姜淑云一般每周只允许她吃两三块, 但听说是要送给那个不爱说话的小男孩, 就把剩下的曲奇都拿了出来。
一共两罐, 一罐已经拆开的让她分给小朋友们, 另一罐没拆封的给陆决。
金属罐分量重, 程溪有些费力地抱着曲奇罐, 在教室里绕了一圈。
这才给每个小朋友的手里都塞了几块。
“谢谢。”接过曲奇，吴旭挠挠头, 小胖脸涨得通红。
新来的小朋友今天换了一条裙子，纱裙粉粉的, 上面还缀着会闪光的珍珠。
看起来特别漂亮。
一个人坐在座位上, 陆决盯着程溪吭哧吭哧地给大家分曲奇。
小脸面无表情。
他也换了一套新衣服。
依旧是衬衫配背带裤的打扮, 今天他的小皮鞋很亮，一点儿灰尘都没有。只不过有些奇怪的是，原本的短袖衬衫换成了长袖。
天气已经很热, 长袖衬衫似乎并不适合现在的温度。
看着程溪给除了他以外的小朋友每个人都分了曲奇，陆决默默低下头。
是啊，昨天所有的小朋友都给她塞了东西, 就他一个人没有。
他有什么资格让她给他分曲奇？
昨晚回到家, 他是想让妈妈给他准备零食的。
只是后来......
他垂下眼, 不愿去想昨天晚上发生的事。
身子弱, 没什么力气, 好不容易分完曲奇, 程溪累坏了。
却还惦记着要给陆决送东西的事儿。
把空罐放在脚下收好，她从粉粉的小书包里把另一罐曲奇往外拿。
没有拆封，满满一罐曲奇分量重，沉甸甸的。
她纤细的小胳膊艰难抱着，颤巍巍地把曲奇拿到桌面上。
“这个......”低着头，陆决听见软软糯糯的声音。
小姑娘嗓音很甜，有些怯，又带着几分期待：“这个送给你，你跟我做好朋友好不好？”
陆决原本不想抬头。
可他居然听见她说要跟他做好朋友。
班里的小孩一般都喜欢跟着吴旭玩，没人愿意和他一起。
已经习惯一个人自娱自乐，但听见程溪这么说，他还是很吃惊。
对于五岁的陆决而言，“朋友”二字诱惑力很大。
而且不仅仅是朋友，还是好朋友。
他抬头看向程溪。
小姑娘眼睛水汪汪的，黑白分明，纯粹而干净。清楚地映出他惊讶的模样。
见他终于肯抬头，她一怔，旋即惊喜万分地笑了。
这么一笑，唇边露出一个软乎乎的梨涡。
很甜很甜。
被那梨涡弄得有些恍神，陆决晕晕乎乎地伸出手，想要去接那罐曲奇。
然而一直抱着罐子的程溪此刻没了力气，小手抖了两下。
曲奇罐从手里脱落。
正好砸在他的右臂上。
换作平时，这点儿动静根本不会让陆决皱眉头。
然而今天被这么一砸，他还没来得及反应，生理性泪水就不受控制地先掉了下来。
***
幼儿园医务室。
“乖，不哭不哭哦。”
一手一个小豆丁，祝老师带着两个孩子来到医务室。
陆决已经没有再掉眼泪，只是板着脸，眼底神色很冷。
一言不发。
而他旁边，第二天来幼儿园的程溪哭成了泪人儿。
就跟水做的一样，伸手轻轻戳一下都往外直冒泪珠。
都是她的错，都是她不好。
如果她把曲奇罐再抱紧一些，就不会把陆决砸哭。
好不容易同桌稍微亲近她一些，一想到自己把事情搞成现在这样，程溪难过得不行。
小姑娘娇嫩，哭的时间一长，眼睛就肿了起来。
红彤彤的，可怜得要命。
祝老师没办法，先把陆决往校医那边带，又拿了冰毛巾给程溪敷眼睛。
今天看到陆决穿长袖衬衫，她心里就咯噔一声觉得不好。
没想到还真出了事。
坐在校医对面，陆决死死攥住右边的衬衫袖子。
怎么都不肯让校医看。
“听话。”见他这么固执，祝老师抱着程溪过来，“溪溪还以为是她弄的，看看都哭成什么样了。”
闻言，陆决抬头。
祝老师怀里的小姑娘哭得抽声噎气，原本白皙的小脸通红，乌黑柔软的头发也乱了，湿哒哒贴在额头上。
脸上盖着冰毛巾，她断断续续地抽噎：“对、对不起......”
陆决抿紧唇。
挣扎了一会儿，他松开手。
昂贵的衬衫被揉得皱巴巴。
解开袖扣，校医把袖子往上一挽，表情随即沉了下来。
“这是怎么弄的？”尽量放柔声音，她问陆决。
黑漆漆的眼眸闪了闪，陆决没吭声。
过了一会儿，他慢吞吞地回答：“摔的。”
语气四平八稳。
祝老师和校医同时皱眉。
裸露在外的小臂上有三个红肿的圆形伤疤，怎么看也不像是能摔出来的伤口。
明显是被大人拿烟头烫的。
“陆决。”把程溪放下，祝老师过来握住他的手，“你跟老师讲实话......”
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这样的事儿，她曾经跟宁韵沟通过，然而对方只说是小孩子玩闹不小心弄伤。
家长一口咬定言之凿凿，祝老师她们也没办法。
只能盯紧陆决的状况。
祝老师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我自己摔的。”重复一遍，陆决表情冷漠。
不像个五岁孩子该有的神色。
和校医对视一眼，祝老师无奈地叹了口气，让校医先给陆决处理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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