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决今天又被罚站了。
上午第一节是绘画课。他没带蜡笔,别的小朋友都有, 就他一个人没带。
这其实不是多大的事儿, 甚至根本算不上事。见他没有蜡笔, 教绘画课的江老师便回了办公室, 准备把自己的蜡笔拿给他。
两步路的功夫, 一来一回不到三分钟。然而等江老师回到大一班的教室, 小朋友们已经炸开了锅。
班里最壮实的孩子王吴旭被压在地上, 一张小胖脸憋得通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儿。
见到江老师来, 小胖脸一皱,哇地哭出了声:“老师!陆决咬我!”
上幼儿园晚, 吴旭今年已经有六周岁。小孩子个头蹿得快, 几乎一天一个样儿。
因此, 他比班里五岁的小朋友都高都壮实。班主任选他做班长,剩下的孩子也听他的话。
就是这么一个其他小朋友不敢招惹的孩子王,此刻正很没面子地躺在地上哇哇大哭——他肉乎乎的胖胳膊被狠狠咬住, 用力很重,眼看就快破皮了。
吴旭哭得凄惨,然而咬住他的陆决不为所动。
五岁的孩子, 身量没有很高, 现在却像头小狼崽一样凶悍。
一手死死抱住玩具车, 一手不依不饶地拽着吴旭的衣领。
那口奶白奶白的小乳牙死死咬住吴旭白白胖胖的胳膊, 无论对方怎么哭喊, 都绝不松口。
其他安安静静画画的小朋友被吓坏了, 谁也不敢上去拽。吴旭一哭,他们也跟着抽抽搭搭抹起眼泪。
班里乱作一团。
用了二十分钟把陆决从吴旭身上哄下来,江老师一看,吴旭的胳膊果然破了皮。
这年家长和幼儿园老师的关系还没有十几年后那么紧张,但小孩子磕磕绊绊依然不是件小事。
尤其是这种流血的问题。
绘画课算是没法儿上了。
江老师带着哇哇大哭的吴旭去医务室,班主任祝老师则带走了一声不吭的陆决。
“为什么要咬吴旭?”
办公室里,祝老师问。
五岁的陆决打扮得像个小大人,蓝衬衫背带裤,脚上一双漂亮的棕色小皮鞋。
然而和吴旭厮打的时候,他的小皮鞋被踩脏了,衬衫上也一块一块都是灰。
抱着玩具车,他垂下头,站在原地一声不吭。
模样倔得很。
见他不肯说话,祝老师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她们这个幼儿园在H城很有名,名额紧俏,进来的要么是机关单位的子女,要么是有钱人家的孩子。
吴旭和陆决算是这两种情况的代表。
不过和吴旭不同的是,陆决的爸爸妈妈很少来幼儿园,几乎不怎么露面。
一切由秘书代劳。
两边家长谁都不好得罪,况且这一次是陆决先动的手,有其他小朋友作证,祝老师不好偏袒。
“剩下两节课你就在这儿反思一下。”她牵着陆决的手,把他领到幼儿园前院的走廊里。
春末夏初,走廊里的爬山虎郁郁葱葱。
几朵牵牛花从爬山虎里冒出头来,被风一吹,粉白花瓣和绿叶一起微微晃动。
盈盈喜人。
祝老师离开,留下陆决一个人站在爬山虎前。
微风拂过眼睫,他小脸上表情很冷。
他不想咬吴旭。
可吴旭说他没带蜡笔是因为妈妈不爱他。
其他妈妈都给小孩准备了蜡笔,就他一个人没有,可见妈妈对他多不上心。
妈妈只是忙而已。
抱紧手里的玩具车,陆决小嘴抿得很紧。
才不是不爱他。
***
抱着玩具车站了一会儿,陆决就站累了。
祝老师不在,他想都没想,噔噔噔跑向保安室。
轻车熟路。
早习惯这个孩子隔三差五被罚站,保安室大爷笑着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给他搬了一张木头小凳子,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水果糖。
将水果糖揣到兜里,陆决把小凳子搬到花坛旁边。自己一个人玩起了玩具车。
吴旭他们不带他玩,他也不喜欢跟那群成天咋咋呼呼的小朋友混在一起。
“园长好。”
正在突突突地推着玩具车,背后传来大爷打招呼的声音,“哟,这是谁家的小姑娘这么俊?”
不在乎园长,也不在乎什么小姑娘。陆决埋头继续玩自己的玩具车。
“这孩子又闯祸啦?”然而身子一轻,他被人从背后抱起来。
这年他只有五岁,毫无反抗能力。被成年人一抱,束手无策地蹬了两下腿。
“别闹。”园长抱紧他,“你要吓着小朋友了。”
被轻轻放在地上,陆决才发现院子里还有个小朋友。
是个很漂亮的小姑娘。
留着齐刘海儿,她发质黑软,柔软的发丝被缎带束成双马尾,分别搭在白皙的肩头上。
天气热,小姑娘穿了条白色纱裙,做工繁复的公主裙刚过膝盖,露出嫩生生的小腿。
牵着妈妈的手,她好奇又怯生生地看他。
软乎乎的小圆脸上一双眼睛乌黑晶莹,像盛了水银丸一般剔透。
园长推了推陆决:“快打招呼。”
陆决没吭声。
他看看小姑娘干净整洁的公主裙,又低头看看自己沾着鞋印的小皮鞋。
几秒后,陆决抱着玩具车,一言不发地跑开。
“这孩子......”园长有些无奈。
他知道陆决不太受小朋友喜欢,原本想着能让他多认识一个小伙伴,没想到居然这么跑走了。
“那溪溪就交给您了。”姜淑云冲园长笑,“有什么事您给我打电话。”
入园名额紧张,这还是她托关系搞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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