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
好措辞。
顾惜朝眯起眼,走回刚才触动机关的地方,停下。
“照照这,”他指着右面半人高的地方,“我敢肯定所有机关都有记号,否则她很难在仓促间找到它们。”
戚少商俯身看了一会,将视线转向侧面,浅浅阴影。
“有个突起。”
砖缝之间有个指甲大的突起,就像修建时夹杂了一块小石头,颜色青灰,和周围的墙壁融为一体,不细看很难注意到。
顾惜朝毫不犹豫地按了下去。
嘶的一声,机簧滑动,后方再次传来沉闷的回响,戚少商皱眉,刚才让他得窥现实,不知该感谢还是憎恨的机关,又发动了。
其实就算顾惜朝没有出手,抓住那些刀刃也可以上来,虽然可能受伤,作为最后的手段却……
“你一定在想,我不该拉你,因为只要夹住那些刀,就可以爬上来,就算失败,还能靠劈空掌力上升——你觉得我伤得不值。”轻易看穿了他的心思,顾惜朝笑得好似面对一只傻瓜。他最讨厌被误解,更不用说被戚少商误解,“进来的时候嗅到过油的味道吧?那些机关成年累月泡在油脂中,且油色异常,多半含毒。你要能抓住,就不必我扔小斧了。而下面的液体,一旦生物掉下去,就会迅速腐蚀,你如何保证掌劲不激发一滴?——嘿,果然和蔡京这类人相处久了,是人都能学会三分毒。”
说母亲,还是自己?
戚少商已经没心情再分析。他只想知道,顾惜朝的自尊心如此之高,还有什么办法能让他不再竖起满身的刺。
想飞,却从没打算回来,只想到达最高点,然后掉下来。
掉下来……
像断线的风筝一样吗?
之前的话,竟全部都是谎言?
这人到底会不会说真话?
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即使千防万防,也防不尽顾惜朝的谎言,因为,不管有没有必要,不管逻辑上是不是通顺,不管别人对他如何仁至义尽,他都会撒谎。
用常人的眼光推测,永不会正确。
他只是死都不肯示弱,戒备深重,就像受伤的野兽。
畏惧无力如旁人畏惧死亡,憎恨怜悯如旁人憎恨污蔑。
无力是面临不可抵抗巨力时,对自身的怀疑,
怜悯则是强者面对弱者时优越感的体现。
——该怎么告诉他,即使了解了他的处境,戚少商也不会表示怜悯?
“只要顺着砖缝摸下来就行,真聪明。也许直接走反倒更安全。”顾惜朝赞叹地说完,却见他还在发呆,益发奇怪,转身狐疑地盯着他。
还是没反应。
怎么回事,自从被救起来,就一幅死了亲娘的沉痛表情,难道被仇人救了打击这么大吗?
很困扰?哼哼,难道他真的以为顾惜朝是个不知感情为何物的蛇,会随时咬上旁人的喉咙?
还是他已经发现了,方才那一斧劲道不足的真正原因?
戚少商非常聪明,看出来毫不奇怪。
可又似乎没上心,没打算问。
这样最好,相安无事。
——要多少次认识到自己的渺小和孱弱?
够了。
有些东西,不事到临头不可能明白。
对方的话越诚挚,顾惜朝便越想笑。
何尝不想,
功力已散,还谈什么内力?
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失去理智,还谈什么未来?
只要扳倒了蔡京,以后便再也不会有人鄙夷,再也不会有人追杀。可以去风雨楼,也可以请诸葛先生推荐入朝,什么抱负志向,都能尽情施展……吗?
多美好的前景啊。
戚少商,戚少商,你这么说,是怕我失去了追求的目标?
莫不是吃错了药?
顾惜朝既然欠下了债,便不稀罕谅解,不需要,也要不起。
你可知对复仇的放弃,于我是多大的侮辱?
又可知我在翻遍了医书后,几乎失控下烧了“朝朝暮暮”?
我知道,你大度,大度到想成为托起风筝的风。
——可若顾惜朝成不了风,便是跌落到哪里都无所谓。
这是仅存的尊严。
不管现在还是将来,
只要你哪怕对我露出一丝的怜悯,
就算追到天涯海角,
也要,
杀,了,你!
最后斜了戚少商一眼,顾惜朝撕下块衣襟扎好伤口,再将手指贴上砖缝,走了几步,回头,见他仍旧若有所思地呆站着,心头窜起一苗怒火,
“快跟上来!还想掉下去吗?”
戚少商立即跟了过来,检查着左边的墙面,仍然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难道是做贼心虚的错觉?
突然想起在旗亭酒肆刺杀他时,做贼心虚,还被戚少商误会是害怕偷酒。
其实做贼何必心虚。
既然做贼,便舍弃心虚,否则为什么要做贼?
天良未泯又要做伤天害理的事情,才最糟糕。
——如他。
可,现在又没有作贼,光明正大,隐瞒的事和戚少商毫无关系,紧张什么,内疚什么?
然而顾惜朝就是觉得内疚,仿佛心里粘着根蜘蛛丝。
两人各怀心事,分头摸索,很快就有了新的发现。
“这里也有。”
戚少商挥手,把同伴叫了过去。
果然墙缝里又有一个突起,看上去和先前的差不多。
但方向不同,作用大概也相异吧?
顾惜朝稍微犹豫片刻,伸手欲按,却被挡住。
“回避掉就好了,何必触发?”
“不触发怎么知道规律?你怕死走远些。”
话里永远都带着刺。
戚少商叹了口气,拉他一直走到地道拐弯的地方,掰下块小木片返身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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