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还是不能成功？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维诺拉喃喃自语。他此时的形容极为狼狈，这段时间以来，他几乎日夜不寐，整颗心都完全扑在了实验上，连营养剂都要靠实验助手塞进他嘴里。
他的头发长而且乱，因为无暇洗漱而膏结在了一起，一缕一缕的爬在脸上，衬着瘦得凹陷下去的脸颊，以及幽幽地迸射着狂热目光的眼睛，像极了钟进曾经见过的徘徊在饿死边缘的人。
早在抓住钟进意识体的第一时间，维诺拉就对他进行了全方位的检测，并且在之后根据检测所得的数据，设计了一系列的实验。
然而，直到现在，实验也仍然没有任何进展。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维诺拉揪着自己的头发，他能感觉到自己已经接近了那一层窗户纸，但是，却无论如何也不能越过那一道看似接近、实则费尽全身力气也难以冲破的难关。
“……熵值超出N倍的时候，显化反应不仅没有出现更剧烈的表现，反而趋向平静……”
“……假设临肽磁单位向量以圈向量为基准，那么是否可以假定……”
“教授！”一名实验助手匆忙中大喊，“实验体的意识突然出现溃散！阿思克尼苯η型试剂无法阻止溃散迹象！”
维诺拉猛然抬起头。
“换用思导αⅢ型，加0.03ψ甘苓剂，分离测灵体准备！”他不假思索地喊道，随机大步走向那一个装着钟进意识体的巨大“容器”。
他皱着眉头紧紧盯着光幕上那一团在试剂作用下显现出来的意识体，心烦且意乱。
又溃散了，实验体的意思又溃散了。
他甚至不知道问题究竟出在哪里。他的一切手段都十分保守和谨慎，所有设计的剂量都经过仔细的斟酌，哪怕他的一些实验方法会给实验体造成巨大的痛苦，但他确定自己所采用的手段都是在安全范围之内的。
这究竟是什么原因？
他想不通。
维诺拉知道，只要给他充足的时间，他总能够解决这个问题，他从来都对自己的能力抱有充足的自信，他并不认为科学上的问题能对他造成困扰，他自信的认为解决它们只是时间的长短而已。
但是这一次不一样。他从一开始就有一种十分紧迫的感觉，虽然并没有来由，但他就是觉得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来供他研究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这种感觉来的莫名其妙，维诺拉却对此深信不疑。他相信自己的第六感，仅次于相信自己的大脑。
啊——
在人类的听力触及不到的领域，钟进的意识体发出痛苦到了极限后的惨叫声。
他在尝试与实验室的手段做抗争，虽然这是一件极为艰难的、常人无法想象的事情。
身为实验体的痛苦无处不在，甚至有时候为了检测他的极限数值，实验人员会故意加重某些刺激——即便剂量很小心地控制在安全区域，但是，激发极限状态本来就是一个压榨本身潜能的过程，尤其，即便接受了这样严酷的实验检测，他也并不能得到真正有效的休息和治疗。
偏偏，钟进的意识体不知是否穿越时空限制的缘故，强韧非常，即便是这样的折磨，也没能令他失去神智，反而在痛苦中越发清醒。
这么下去不行，钟进对自己说。他要想办法逃出去。
只是，这个愿望对目前的他来说，还是太难以实现了。
他尝试了很多种方法，从一开始，试图从投放试剂的管道中“挤”出去，到后来尝试调动意识体筑成“墙壁”防御各种实验手段的侵害。
他失败了很多次。每一次失败都令人颓丧，但每一次失败也是下一次尝试的开始，没有退路的时候，前进是唯一的选择。
尝试的同时，他也在不断地试图分析失败的原因。
管道“挤”不出去，是因为他们撤出去的速度太快，而且一般都充斥着令他不由自主退避的各种试剂或是能量，假如他的速度够快呢？或者假如他硬顶着伤害往外冲呢？
能量诱导刺激实验时，他的意识体不能有效地保护自己，会否是因为他用的方法不对？那么什么样的方法才是正确的——把自己的意识体像藤甲一样织起来，像是锻炼铜铁一样锻打铸造，又或是像建造城墙一样垒土砌石可行吗？
钟进想到就去做。他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或者说，他处在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心理中——反正都已经是“灵魂”的状态了，再差又能差到哪里去呢？
维诺拉第一次发现他的意识体有溃散迹象之时，钟进正在试验把意识体抽成丝以便“编织”成藤甲的样式。这是一个大胆的尝试，代价就是他的意识体差一点真的溃散，如果不是实验室人员发觉不妙赶紧采取措施，恐怕他现在已经把自己折腾没了。
但这个试验也并非毫无价值。至少钟进知道，实验室不会看着他陷入危险的境地。
这反而给了他试验的底气，也坚定了他进一步试验的决心。
所以，在实验室看来，他的意识体就经常会莫名其妙地开始溃散，每一次都徘徊在彻底消散的边缘。
身为实验项目的负责人，维诺拉万万没有想到，他的实验室设备有朝一日竟然会沦为实验体的试验之所。
当然他现在还并不知道这件事，这让他仍然在为可怜的实验进度而揪光头发，苦思冥想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实验室一通手忙脚乱后，钟进的状态终于稳定了下来。
他蜷缩成一团，安静地漂浮在容器的角落里。
意识体溃散对于他来说也十分痛苦，因为他意识体的强韧，那种徘徊在消亡边缘的感觉格外的清晰，痛苦也就格外的大，那种发自生命最本能的恐惧和颤栗让他每一次经历过后都好像去了大半条命一样。
如果意识体有实态的话，他的身体一定会克制不住地在颤栗。
他需要缓一缓。然后才能继续试验下去。
骆诚……
他无声地念着这个名字，想着那个强大的仿佛什么时候都无所不能的男人，试图从对方的名字里汲取一点力量。
他安静地，一点一点积蓄再次试验的力量。下一次，下一次就能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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