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休斯。”
“老师？”被召唤而来的青年在老人面前毕恭毕敬。
“‘他’怎么样？”
“监测数据一切正常。”青年犹豫了一下，还是压抑不住急迫的心情，在语气中微微透露了出来，“老师，我们什么时候能开始实验？我知道您不愿意轻易从事人体实验，但是，科学的道路上总是需要有人牺牲的……”
“够了，伊休斯。”老人隔着一道光幕严厉地看着他，“我理解你急迫的心情，但是你的行为已经过线了。”
“可是……”伊休斯还想再说。
“我不想对你说什么科学研究者基本的道德伦理观念，不要让我去翻那些法律大部头。”钟立恒说到这里，缓和了一下语气，“我理解你迫切得到真理的心情，不过我们必须要承认，维诺拉的研究走在我们前面，他才是先行者。为了从他那里得到实验数据，我已经放弃了尊严与骄傲，甚至不得不利用学术联盟主席的权力来达到目的，我做了这么多，就是不想身为科研工作者最后的底限被践踏，你明白吗？”
伊休斯不甘不愿地闭上嘴。
又是这样。
老师虽然在学术上的成就无可置喙，但，毕竟年纪大了，不管是思想还是行动都过于保守了些，总是坚持什么人体实验的界限不可逾越，难道永远都不使用人体来验证实验的可行性吗？
要真是如此，早在末世纪时候，人类就早该灭绝了！
科学，不就是在真理的大道上摸索着前行吗，相比起他们的实验成功后给人类带来的巨大利益，眼前的区区牺牲又算得了什么！
而且，老师对待维诺拉的手段未免也太过温和、甚至可以说是软弱了，明明手上掌握着联盟主席的权力，却总是顾忌这个顾忌那个，以至于拖到今天也还是没有得到相关的实验数据，他的实验也拖到今天都无法正式开始，实在是……
如果换了他是联盟主席，早就逼迫维诺拉主动上交实验成果了——或者可以换种说法，比如共同研究？反正，事实究竟如何，难道不都是联盟主席说了算吗？
伊休斯心里转着百种念头，脸上却没有露出分毫，依然毕恭毕敬地应对老师对实验室事务事无巨细的询问。
“你做的很好。”钟立恒对学生的工作十分满意，苍老的脸上显出欣慰的笑意，“把实验室交给你，我很放心。”
——实验都没有正式开始，实验室日常的维护只是琐碎繁杂了些，对他来说并没有任何难度，如果这都做不好，他不如立刻自杀，免得浪费生命。伊休斯腹诽，脸上没有显露分毫。
钟立恒又叮嘱了几句，见学生都一一听了，才放人走，“去吧。”
通讯光幕关闭，钟立恒没有立刻退出来，而是进入了中枢控制系统，并通过远程监控，巡查着实验室的情况。
这是一个规模中等的实验室，虽然配置的仪器都是顶级的，但这样的实验室在整个联邦来说可以说非常常见，相对于钟立恒联盟主席的身份，似乎并不是那么相符。
不过钟立恒看起来并不那么在意这件事，他如常地浏览了伊休斯等人做的实验日志，看了看实验的完成情况，最后，他的目光投向防护最为严密的一个房间。
大大小小的柱型实验仓体和闪烁着各式指示灯的仪器占据了这个房间的大部分空间，位于中央的仓体格外的引人注意。
注满了淡蓝色液体的实验仓中，一具人体正静静地漂浮着。
这是一具赤|裸的男性躯体，他有着完美而又结实的肌肉组织，看上去拥有巨大的爆发力，假如不是他的双眼紧紧闭着，而浑身上下又没有一丝生命气息的话，很难让人相信，“它”会是一件死物。
是的，它。
这并不是某个死去的人的尸体，而是在实验室里生造出来的死物——称作死物也不恰当，至少它的身体组织是有活力的，从生物意义上来说，或者把它称作“植物人”更准确一些，如果它也能称之为人的话。
钟立恒的目光在看到那具身体时，眼里出现了一点可以称作是着迷的东西，这对向来以温和理智形象出现在人前的他来说，是一个少见的现象。
他看了好一会儿，目光从它俊美的脸孔，滑到厚实的胸肌，掠过紧致的腹部肌肉，在两腿中间的器官上停留了一会儿，接着是结实的大腿，线条流畅的小腿，甚至是每一个脚趾头。
这不是他最得意的作品，但借助这具在主脑监控下制作完成的身体，他可以尽情地畅想，计划成功后他将迎来多么巨大的喜悦。
“科技改变人类的生活……”他喃喃地说着，“多么伟大，多么让人感动。”
进度有必要加快了。他已经等了太久，等到每天都有细密的焦灼噬咬他的内心，等到他已经有些失去耐心。
好在他总是比年轻人更多些耐心，或者说，更为谨慎。
他知道伊休斯也按捺不住了。
那么，有些不方便他这个老师去做的事情，不妨交由学生来做，顶着联盟主席学生的名头，无论吩咐做什么别人都不敢当做耳边风，这样的身份再合适不过——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有事弟子服其劳”？
这句话还是从钟进的那些文章里看到的，唔，这些古代华国的文化确实很有意思呢。
钟立恒退出了远程监控系统，意识回到他所在的办公室。
智能机器人已经把需要处理的文件按照重要和紧急程度归类，此刻就有一沓文件放在他的桌上等着批复，并且还有更多事情等待他去处理。
这个工作量对一个已经上了年纪的老人来说，其实有些超负荷运转，但他并不觉得吃力，甚至有些甘之如饴。
毕竟，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嘛。那么，作为学术联盟的主席，联邦中最有权势的那一小拨人之一，工作量大一点也并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甚至，他并不介意需要处理的事务再多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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