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哥舒今抱下地面，仍继续拼尽气力道：“快走，带着能走的他们都走，接下去就靠你了，阿今哥哥。迎儿嫁给你，是为了成全你。我知道，你一直都在骗我...”哥舒今的脸色趋于红润，仿佛醉里微醺，“你...一早就看穿了我在骗你，打算这么骗我？”“是啊，我打算骗你直到生命尽头，是直到我的生命尽头。这样，你就会惦念着我了。”
一
要牺牲，一开始就注定不只是一个人牺牲。哥舒今没有料到。
秦雀死了，远远还没有结束。那个吞噬着血的巨轮依然张着它的口，周而复始地旋转着，没有要消停的意思，如同那时敖逢假意将死之时，房中转动的水轮车。
有一瞬间，迎儿明白了，那个缺口还需要点什么。
于是她飞到边缘，重重撞击锋利的风浪口，啪的一声，自断一边翅膀，血喷涌而出。她用另外一边扑哧扑哧着，终于听到哥舒今回头恍如梦呓的声音，“迎儿，迎儿，你怎么——？”那是疑惑，不解。比心疼多的多。
“阿今哥哥，缺口可有小些。”
“是有小了。可你——”
总算这一颗小小而敏感的心起了一些作用，尽管多愁善感，起码它善于猜测，“我猜得没有错。我再努力些，让风暴平静，然后你就可以……”她有些气喘，面色发了白。
哥舒今飞到她身边。
她默想，我知道，你不会像南宫晏一样不惜一切，不会像南宫晏为喜欢的人倾尽所有，不会。
所以爱情的铭心刻骨，于她心中是刻骨，而他只能铭心。
在这个时空那么小时就暗暗喜欢你的我，来不及告诉你我的心绪，就被打入了星辰洞。我落了大寒的劫，重生，再次忘记所有，成了如今的模样。
好可惜，在大寒你我好不容易再重逢，我记得你了，你却以为这是我们的初见。
其实从前从前，在三维世界，我们见过的。大概，你真的不记得了。诶，怎么会记得呢，我好傻呀，我的面容都变化啦。
那时不知为何你同我一样来到三维世界中，我是你的学生，你是我的师长。我看着你眉飞色舞，一堂又一堂地讲述生动的天文知识。
你行走在校园里赶一堂又一堂的课，你和我们一级的男生打着篮球扣一个又一个篮。
冷清的行迹里，有你，热闹的风景里，有你。
我们也许都知道彼此就像短暂的平行，没有交集，即使遇见也无法道一声长久的欢迎。但我们还是一起去看过电影，一起淋过大雨，一起听过桥头街头艺人弹唱，一起做了好多好多事情。
我们为着不同的使命，匆匆四年，便回了各自时空。
还自以为自己转眼便可忘记你，直到我又从我的世界无意中掉入这异时空，才真正地发现，离去之后，我一直没有放下你。大学校园里四年的青春，装载了满满的有你的记忆。
我被你种下了思念的煎熬。
后来，我在星辰洞里终于回想起一切，所有的一切，三维世界的，这个世界的。
是你，是你啊，你没有变呢。
只是出来以后，我的记忆又那么消失了。
好在光阴重塑了一切。
这样地快。
这样地及时。
这次我是你的任务之一么。没关系，我愿意合于我在这里的身份，陪你完成。
两个时辰之前，你说，要带我去飞。
“我带你去飞。”
带我走的那天，你也是这么说的，想要带我去飞。
“你有翅膀，阿今哥哥也有翅膀，迎儿，阿今哥哥带你去飞。”
她配合着他要的演绎节奏。为爱所囚，无条件迁就。
他们三个在书中世界，符溪存在在第三维，你是第四维，而我是第五维。我们所有人本来就不属于同一个世界。想想，就好悲伤啊。我们是不属于同一个世界的人……
二
巨轮的光渐渐柔和，迎儿的血就要被榨干了。风暴平静。
那道缺口愈来愈小了。
她被哥舒今抱下地面，仍继续拼尽气力道：“快走，带着能走的他们都走，接下去就靠你了，阿今哥哥。迎儿嫁给你，是为了成全你。我知道，你一直都在骗我...”
哥舒今的脸色趋于红润，仿佛醉里微醺，“你...一早就看穿了我在骗你，打算这么骗我？”
“是啊，我打算骗你直到生命尽头，是直到我的生命尽头。这样，你就会惦念着我了。”
彼时，苦涩的酒味确然在他喉间蔓延开来了。确然的。真实的。让他触动到了的。
哥舒今的四维，是机器人的世界。
但机器人，有心么？
哥舒今，你会动情么？
这些年来，你好像真的养出了一颗心。你懂得了大爱，而不止是在完成生硬的使命，可是小爱呢——
他的动作一步一定，放下了迎儿，然后去将南宫晏、鸿摇、符溪全都裹在背上。就只这三个人，翅膀已然承着极大的量。
背不动了。
哥舒今要飞向那脱身之境。可不管怎样，被他翅膀钳住一半身子的南宫晏就是不肯放手，始终死死攥着地面秦雀的尸体，想要拖动除了他以外的第四个人。
他瞥了一眼南宫晏，顿在那里，默然地想了一想。等南宫晏抱完秦雀的尸体，又不顾自己已经虚弱无力，拼命缓缓地飞了过去，到原来的地方，也将迎儿抱起，紧紧握在怀中。
两滴眼泪，挂在他的脸上。
他的心，跳动了。
缺口，就要封住。
他身上沾着许多人的血迹。带着死去的人期盼的生人，带着活着的人惦念着的死人。冲向天空。
天地复归混沌。
不知哪里传来的若干年前的回声袅袅，“大寒，终归是凄凉啊。”
大寒，终归是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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