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多天了,每每想要动心,他都会发现秦雀的样子冲撞着他的脑海。他终于明白了,她是自己这辈子最重要的那个女人。好像不管是有过误会,是伤过,还是痛过,还是恨过,却怎么也不会变成爱过。爱着,是爱着,南宫晏,你还爱着她的。
十六堕入乐籍,二十岁离开赏识她的大帅韦皋,二十二年后已经四十二岁的薛涛脸上却仍然不大变化。
早先几年富贵生涯攒下的积蓄,足够用尽后半生,以是她到今还算养护得当,如同三十模样。
只是手上遍布着的苍老纹路骗不了人,一走一停,都不能不令人注意那突兀的双手。
元微之偏偏是个不一样的男人,不愿意去注意那些。
“你,就是为亡妻写了五首离思的元稹?”
“你就是十七岁便能一气呵成‘朝朝夜夜阳台下,为雨为云楚国亡;惆怅庙前多少柳,春来空斗画眉长’的薛涛?”
这青年郎——竟然记得我二十多年前作的诗歌,薛涛为之虎躯一震。即使年纪不再,却仍然有一种炽烈的少女情怀被眼前人点起。随之与他相视一笑。
两人同答一声,“是。”
都传闻元稹风流在外,先后爱过无数女子,无论是有名的还是无名的。接触过他的女人大多在和他的故事里没有好下场。
但结果薛涛就是义无反顾地爱了。
纵然岁月减了轻狂,她依然在爱情里肆意。
对于一个女人来说,爱情就是爱情,跟年龄没什么关系,跟忠孝礼仪、家国大义也不会有什么关系。
她爱上一个男人,不是因为她见着他有了什么身份,回头再去爱的他。而是她先爱上了他,才不顾他是好是坏。
是好的,那么皆大欢喜。是坏的,糟糕,那就成了世俗罪人。
只不过,元稹在世俗之人的眼里还不至于那么坏,坏到十恶不赦的地步。但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好到流芳百世万载功名。所以最差的就是这种无法轰轰烈烈的相处境地,既不能爱到天荒,又不能恨得刻骨。
这短促的一次相逢,连回忆,后来都会是少的。她没逃过失去的命。
他写过的那一句,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狠狠地戳到了她的心里去。对于她这样一个历经世事浮沉的女人,在意的,就是那一点轰轰烈烈啊。就算将来她也为了他死一回,而他能为她信手写下两句刻骨的诗,她亦会觉得满足。
那一天,是他们的初遇。往后,他们玩弄风月,徘徊在山川大江边。
没过五日,她已经靠在了他的怀里,是心甘情愿,而他也欣赏她的才情,是不问南北西东。
她道,“人人都传闻你始乱终弃,你自己,可曾应对过风言风语?”薛涛想要探探他的口风。这样,也好早做他随时会离开的准备。只是没想到,后来一切来得那么快。
面对其他女人往自己身上贴,南宫晏近乎不能忍受,可那个元微之的本能却又在撺掇着他,要饿狼似地勾摄薛涛的魂。
往后三个月中,南宫晏都在随着元微之的意志走,他能感到自己的神识在轻而易举地同薛涛相识、相知、相爱。
好几次,他们好像都要做出出格的事情,他担心得要命。
脑海里秦雀的样子老是跳出来。还好,日子一天天过去,他们的爱情终于还是没有到那一步。
不过,这天的亲吻,是让南宫晏猝不及防的事情。
南宫晏又在听从元微之的意识说话了,可声音却是他自己的,语调一如既往地很沉静,“走,我们去看看那个莲花池。同你在一起这段日子是我最舒服的时光,什么烦恼都如天上的云飘散。不管将来我们何时会分离,只要记得现在就好了。”
她清楚地知道,眼前这个让人全身上下都觉得温柔的男人,就是她想要的。
“你说话,太让人想要不自觉地靠近了。”薛涛吻了他。
南宫晏拼命地想要躲,但也只能是想一想罢了。元微之端端地受着,还舔舐了嘴唇,回应了一个绵柔的吻。
‘真是不得了了!要是被秦雀知道了,会不会被打死?’
‘你在想什么?你和她还有关系么?你和谁做什么都与她无关,干什么老是想着她?’
‘是啊,我们都解了夫妻关系,为什么每每要对薛涛动心,就老想着秦雀呢。’
和元稹相爱的甜蜜,令她如同飞蛾扑火般燃烧着自己,即使已经中年,却依然焕发出光彩,如夺目的琥珀。
只第二天,她便起了诗兴,作了一首池上双鸟,“双栖绿池上,朝暮共飞还。更忙将趋日,同心莲叶间。”
诗的意境叫人翩翩神游山水之间,可现实未必如此。在情爱的飞行中,有些男人是蜻蜓点水,有些女人却是自己扑通地跌进水池。
听到这首诗,就连南宫晏也大为欣赏。一个不那么懂得诗词的人,也能从中体味出那种欢欣,那种期盼圆满的心情。
自此,他也晓得了秦雀说过的异域志当中记载的东西的魅力所在。原来里头的故事,里头的人,风物,诗词,通通都是美的。已与俗世区别。
他又瞧了瞧眼前的薛涛,果然美啊。那是因为岁月的痕迹而愈加动人的美。倘再年轻个二十岁,反而出现不了的美。但他也纯粹只是欣赏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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