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这世间有没有终点?
找到了星辰之子以后,他该怎么办?
从前国师会为他一步一步做好规划,虽然有时候也要小小地反抗一下,可是在大事情上他半点都不敢违逆。那时,自己也到底能算有人陪的,哪怕只是与对方在公事上交流。
敖逢死后,本就孤单的他变成了一只伶仃的寒鸦,飞过天空都会被人骂一声晦气的黑鸟。喜鹊为什么生来就招人喜欢呢?
失去了敖逢对他的指引和安排,他常常连生活的重心和方向都快把握不住,却还是得坚持。
比坚持更为难的是,坚持的事情是他不想坚持的。
不比上次的他们俩,今天换他一个人悄悄溜了出来。他很清楚,要找秦雀陪他是不可能了。而鸿摇呢,一来,一时半会自己也放不下面子去主动找他,二来,就算倘能放下,自己单独去拉了鸿摇出来,秦雀大概又会来找他算账的。
说他又对鸿摇做什么,究竟想干什么,这些天大家都很累了,你不知道鸿摇身子弱吗,还这么把他叫出去,就算要道歉也得特意把我撇开吗,一个男人连道个歉都这么难?
什么乱七八糟的理由可能都会有,他想。而他还要赔出个笑容,轻轻地说一声好。
总之,鸿摇也是不会陪他了。
往后,都要这么离群索居下去吗,南宫晏。他问自己。
本来以为窥到了命运漏出的缝隙,能有机会改变形单影只的生活,一变大寒王宫里自己被束缚着的孤独寂寥,可现实好像比过去还要惨烈了,连那个愿意誓死追随自己的鸿摇都被自己给骂走了。
或许还是在游离的边界。
走走停停,他踢踏着路上的石子。这羊肠小路不知通不通得到街上人来人往,他只是苦苦思索着不确定的未来。
“找到了星辰之子以后,大寒保住了,可我就注定要失去你了吗?”
那天她的话对南宫晏来说是一记警钟。
星辰之子。
是啊,他们空耗了这若干年光阴,就是为了找到星辰之子。可空耗的时间,对他来说,却是赚得的几年。
爱她,将来就要牺牲她。这是宿命。
他越是想要隐瞒对秦雀的感情,反而愈加掩饰不住。辛辛苦苦瞒住所有人,怎么有朝一日就让她知道了,现在再想去瞒骗,都不可能了。到最后,下一任星辰之子来了,他是不是必须牺牲她?!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好些天,他都那么去走,而且竟然不饿。
他也没有想过要回头。
有一个声音在指引着他往前,不要回头,不要留恋昨日,你要只看今朝。
“南宫晏,往前啊,往前啊,你的过去,不该羁绊着你。”
每个人都有他的过去。冬天最开始的过去是春,可正是因为忘记了春,它才变得那么好,它才完完全全地成为自己,它才孕育旷然而深沉的雪原,而不是羸弱的春红。
他从那小道走入了一片茫茫大雪,看到一个十余岁的孩子,在大雪之中不停地跑,不停地跑,然后重重地跌在地里。突然南宫晏的眼前暗了下去,变成了极致黑夜。
南宫晏站在那里,没有再往前走。
他听到孩子冷得瑟瑟发抖牙齿打颤的声音,身子哆哆嗦嗦而嘴里还啃着馒头或是包子的声音,时而发慌、时而坚定的心跳声音。
孩子,你在坚持什么?
那一瞬间,南宫晏不知道是在替他遗憾还是什么,就想问那个孩子一声。
夜变成了白天,那个孩子又往前了。他始终见不到那个孩子的面容,只能朝着孩子的背影望去,看着孩子悠悠地辗转在生活里,折腾自己。
最后,那个少年在大河边一把火烧尽一车的画,他拂袖而出,滚滚流逝的水如他坚持画画的心不会再倒回。南宫晏居然隔空感到了那个孩子的枉然,他的心死,和绝望。
少年扔去了画以后,转过身来。装束不很熟悉,可那侧颜却渐渐清晰,变成一张化成灰都认得的脸。是鸿摇,是如今就在他身边的鸿摇,是当年与自己再度在大寒王宫里重逢的鸿摇。
这是鸿摇流浪时前一半的生活,从惊蛰白霜到失乐园。南宫晏看到这时已经感到极大的震撼。
他当年,放弃了画画吗?
南宫晏的心顿时冷了下来。他说过,他答应过,他要坚持画画,直到完成他的梦的!
如果面前的孩子是任何一个人,他都不会怪罪,可偏偏是那个宁可被那个老爷子打死也不折腰的鸿摇。
我曾经把自己完不成的挣脱束缚的梦全心全意交于你,可你却那样就放弃了?我倒宁可你就在天桥上窝囊地画那一株无人欣赏的梅花,哪怕就死在那朔风大雪之中,也至少完成了你画画的梦,我也不要你嘴上说着会完成梦想,实际却为了苟且活下去而迎合世界的法则!
这是南宫晏的执着。无关三百金。而是那时一颗炽热的心。
如果可以死,他早就一了百了;可以替死,他也不要这个寒王了,只要可以护得秦雀的命。只因为他是不可推卸责任的天命寒王。他抗不了天!
鸿摇明明可以的,明明可以的!为什么变节?为什么要变节?啊?!偏偏这时候还在自己身边,让他看到了他落得如此不堪,失去一条腿,就连男人最珍贵的东西也失去?
你当初死了不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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