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我不知道,不是漠然,而是无能为力。
昨晚南宫晏一直翻来覆去难以成眠,约莫天亮才睡下,清晨还在床上睡着,偶尔翻个身,也是迷糊不清的,而鸿摇和秦雀都早早醒来了。
他待在房间里觉得闷,便先到厅子里坐了。平日慢行,拐杖的敲打力度都控制得很轻,所以没什么声音。
没过半刻,房间向阳的秦雀也被日光照醒,出了厅,看到鸿摇也坐在那里,默默发呆。
秦雀为免吵醒南宫晏,轻轻地用纸笔写下,“我们出去走走吧。”又留了给南宫晏的信。
两个无聊的人走到一起,便有了话聊。
他们沿着海岸线一直往前走,走着走着,突然没来由地陷进了一处沼泽,沼泽里是四散下陷的流沙。突兀的存在。
他们明明记得土地都很干燥,怎么会突然变成沼泽,沼泽里又怎么会有一团团流沙?
黑色的无垠地底埋着流沙,这些流沙如同绫罗光滑地缠绕着身体,把他们的身体往下拽去。鸿摇不知道秦雀的感受,但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体变得好轻,好轻,似悬浮在那里。就像飘摇的风筝,明明那么轻,那么自由,却被长线绑住,却被天空缚住,却逃不出宽阔的天地。
就像这些年来的他自己。
他们的惊慌当然无济于事。秦雀被封住了喉咙一般,任鸿摇一直问‘你怎么样,你怎么样’,她都只能用沉默而痛苦的表情来回答。他发现了——她坠下的速度比自己要快。
最后看着秦雀一点点地从自己的眼里消失。
在沼泽里他们无法移动,一开始就隔着的一段距离让他们变成了天平两头。最初,是他们两个人一起下沉。但他坠下的速度远远不如秦雀来得快。当秦雀彻底陷进去以后,那沼泽就不再是原来的沼泽,而是慢慢把他弹出来,接着恢复成一片平地。秦雀就凭空消失在了那里。
他到处找,带着殷切的期盼找,想着也许她会从哪里又钻出来,跟他说声,‘鸿摇,我没事了。’
时间也似流沙淌过,渐渐日薄黄昏。他在附近的整座山不停地寻,直到人烟都变多了起来。
有人和他说起了这些,“这里啊,是赤水谣曲和一个我们也不知道的国度的交界地带,多的是当年遗留下来的魑魅魍魉。他们生活在一起,而且只在天亮以后到日中之间活动,所以我们这些人也都是要到午后才能来。你们遇到了沼泽还是影团?”
“我们是被一块沼泽缠住的。”
“魑魅是沼泽,魍魉是影团,那你们是被魑魅缠住了。那是没救了。”
“为什么?”
“那些上古人神几乎都已不再,但魑魅魍魉却因作为山怪逃脱了厄运。由于强大的生存能力,他们变异之后,就栖居在不起眼的山林中,一代代活了下去。魑魅和魍魉住在一起,但魍魉只是依附在木石身上的具有召唤日影能力的气化之怪,魑魅一系却是曾经在上古大战时随蚩尤出征过的有名精怪,也是颛顼后代之一繁衍而出的,灵力极强。既然遇到魑魅,你说是不是没什么活的机会了。”
听到这里,鸿摇惊慌错愕,于是便疯了一般赶回海边的木屋。至少要先告诉南宫晏秦雀失踪的消息。
那樵夫好奇打量了鸿摇的背影,似乎在诧异,这小伙子怎么没事?
二
聚散都像流沙,安危也像流沙,对于意外她已经越来越能接受。是种见惯了的坦然。
秦雀的神情时而恍惚,时而又因为自我觉醒的意志变得清晰。
眼下,是清醒之时——
这里铺散着许多桃花,周围的墙都粉红得耀眼,想不到这些人竟会喜欢这样的物什。说到这些人。花的确灼灼鲜艳,可是眼前的人却是丑得令人发慌,细看他们的脸,都像犯了一种不能堂而皇之公开的隐晦的罪行。
他们栖居在这海附近的山,早晨活动,午后归巢。他们是人人口中的怪物,他们是兄弟种族魑魅、魍魉。
眼前的两类怪人个个长着双角,体型庞大,身子巨高,浑身布满了干了蛇皮一样皲裂的肉。就算煮熟后布满山珍的香气,自己闭上眼睛,都不敢将它吃下。
其中一类只长着一手一足,头似猪似虎,为魑魅。
另一类则是魍魉了,却是四脚四手。
四脚整齐的并行,手却不然。两手可以自由活动,一如常人,而有两手背在身后,固定住一般。过了很久,固定住的两只手都没有动,每只魍魉都是如此。原来那固定住的两只手是真的不能动弹。因为这类族群一代代下来都不常使用那两只手,于是慢慢的,这两只手就真的变成了出生以后不能使用。多用则灵,不用则废,是自然不变的法则。
他们长着龟壳一样的绿色坚硬脑袋,圆的就像一颗设计精湛、比例完美的蹴鞠,让人恨不得一脚将它踹飞。
那脑袋丑得也的确让秦雀很想把它踹到银河去。
虽然她有预感自己要被吃掉。但是被这样的东西吃掉,她有些不甘。
原本是在想象要被吃掉的自己,莫名的,她又突然反过来幻臆着被淘煮在锅里的是他们那些令人作呕的干瘪的蛇一样的肉。
食相可憎。
有些物种丑,却让人一眼就觉得他的心是良善的。这样的人,秦雀那些年在纪凌阁里也都见过。比如那些讨不到生计的挑粪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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