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后悔
【言乔安跌坐在台阶上，猛灌了几口酒。语气里带着陌生和威胁，他说：“秦临霜，你现在弃我而去，你会后悔的。”】
秦临霜到了医院，才发现事情比她想象的严重得多。言乔安的母亲在得知他父亲没救回来的时候，心脏病突发，住进了医院加护病房。
他独自一人在他父亲那张空了的病床边上坐着，发丝凌乱，下巴上满是胡茬，一脸憔悴。秦临霜认识他这么多年，从没见过他这样。
发现她出现在病房门口的时候，言乔安抬头望了她一眼，但仅一眼之后，他的头就再次低了下去。秦临霜可以清楚地看见，他交握着放在病床上不断颤抖的双手。
她上前几步，握住了他的手，缓声道：“言乔安……”
她的手包在他的手外面，才发现他的双手没有一点温度。
他扯着嘴角对她笑了一下，却比哭还难看。说是笑，其实看起来更像是面部肌肉的一阵拉扯。秦临霜看着他这个样子，心狠狠地揪了一下。
她将手从他手上拿开，直接抱住了他。她说：“你不是告诉过我，哭和笑只是一种情绪的表达吗？现在只有我在这里，你可以哭，不要勉强自己，你哭出来，哭出来就会好一点。伯父在天之灵也不想看到你这样压抑自己。我们的人生，是因为他们才开始的；所以在他们离开之后，我们哭一哭并不是什么丢脸的事。”
在秦临霜抑郁症复发的时候，言乔安曾告诉她，在他面前，她可以毫无顾忌，大哭大笑，都没关系。这么多年来，言乔安是除祝君亭以外第一个告诉她可以哭的人。她因为抑郁症，变得草木皆兵，就连哭都觉得是一件丢脸的事。是他告诉她，在他面前，即使她哭到崩溃也没有关系。
所以现在，她也这样告诉他。
言乔安被她抱着，整个人都很僵硬，他很难过，非常难过，可他没有哭。他说了很长一段话，语调哽咽，却字字清晰。
他说：“我这三十年，几乎过得无忧无虑。从前被家族庇佑，后来家族逐渐垮塌，我被父母庇佑。他们从来不逼我做不喜欢的事，我去学心理学、去开诊所。就连我和祝君雅订下婚约的时候，我爸也对我说，只要我开心，齐乐就算真的救不回来也无所谓。他说事业哪有儿子的幸福来得重要。可是我不止一次在夜里，看着他坐在书房里发呆，那是他大半生的心血，他怎么舍得就此放弃，怎么可能呢？我每听他叹一口气，想要挽救齐乐的决心就多一分。所以即便我并不是一个成功的经营者，我也答应了祝君亭的要求，因为那时候只有他能够救齐乐。”
说到这里，言乔安停顿了一下，秦临霜感觉他整个人都在发抖。片刻之后他才又道：“只是在这之后不久，我爸被查出来身体出了问题。在君庭收购齐乐当天，他入院治疗。”秦临霜突然想起，有一天她正在剧组拍戏，言乔安打了个电话给她，电话里的他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现在回想起来，原来那时候他父亲已经进了医院。
“在祝君亭答应将齐乐还给我的那一天，他被下了病危通知书，好在，那一次他挺过来了。那次之后，我重新拥有了齐乐，解除婚约恢复了自由身，他的身体也渐渐恢复了一点。你知道吗？临霜，那时候，我还以为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我以为他还能陪我走一段路。于是我拼了命地努力，我彻底放弃了心理学，不再关心诊所，学着管理，学着经营。只希望给他看一看我做出的成绩，我多想将成功捧到他面前，对他说，爸，你看我做到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等不及，为什么，我这么没用……”
说到最后，他几乎是一字一顿。秦临霜的手掌贴着他的背部，想要以此给他一点温暖，可最后，她发现徒劳无功，在这样的时候，她竟然无法温暖他。
而病房外人来人往，祝君雅看着房内相拥着的两个人，最终还是停下了脚步。她在得知消息赶来的路上，还在想着要怎么才能让言乔安稍微好过一点，可到了这里，却发现他要的那个人早已经陪在他身边了。
而她，除是他曾经的挂名未婚妻，对于他来说没有任何别的意义。
当然，祝君雅能看见病房里相拥着的两人，别人自然也可以看见。于是一只手机在祝君雅离开之后，悄悄伸进病房的门里拍下了几张照片。
没过多久，温颜夏的电话就打到了秦临霜这里，她的语气听起来很急：“临霜，你现在是不是在医院陪着言乔安？你快看微博，你上热搜了！”温颜夏本来也是想来看看言乔安的，可是她才刚出门，就被告知秦临霜和言乔安被人拍到在医院里拥抱，于是她只得先回公司处理这件事。
言乔安显然也听到了温颜夏的话，松开了她。
秦临霜挂掉电话，打开微博，她的名字上了热搜榜第一，话题写的是“恋情曝光！男方父亲过世，秦临霜请假陪伴！”配图，是她和言乔安相拥的画面。
她望了眼言乔安，他此时正失魂落魄地望着面前的病床发呆。
秦临霜叹了口气，比起这段不切实际的绯闻，她更在意的是言乔安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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