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
S城。
天气晴朗, 纯白的柳絮借着微风飞舞。枝头生机盎然, 新出的绿芽娇嫩。柔软可爱。
春日正盛，大楼外的巨型电子投屏上, “庆祝溪谷科技顺利上市”的标语连续滚动近一周，过往行人一抬头就能看到。
大楼内，溪谷科技里的气氛热烈，来来往往的员工脸上都挂着笑容。
新入职不久的小许却一点儿笑不出来。
抱着方案战战兢兢地站在CTO办公室门外, 她在内心把无良组长问候了八百遍。
她只是一个才入职两个月的新人而已！组长自己交不出满意的方案就算了, 为什么要让她来招惹CTO！
溪谷科技上上下下的员工都知道，几个高层里最不好说话的就是这位首席技术官。
听说对方跟创始人交情匪浅, 高中时期相识，大学毕业后便进入溪谷科技。晋升速度飞快，没几年就做到了CTO的位置。
当然，作为同出S大计院的直系学妹, 小许一点儿不怀疑CTO的能力。
在大学时期听过无数关于这位学长的传说，她只想跪下膜拜喊天才，当初在一堆offer里选择溪谷科技, 也有几分内心仰慕的驱动。
然而那点儿少女的小心思在入职后很快就被磨没了。
她根本不想直面CTO！！！放过她吧！！！
无论心里怎么呐喊，最终, 小许还是生无可恋地敲响办公室的门。
“进来。”
冷淡清浅的男声。
硬着头皮推开门，小许抬眼。
全景落地窗采光很好, 春日阳光和暖, 洒进面积极大的办公室, 温柔落在年轻男人的身上。
却没能成功融掉他冰霜般的表情。
还是一贯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神色, 见小许抱着方案进来，沈杭眉头微皱。
少年时的青涩尽数褪去，如今他冷着脸，眉眼间都是漠然凌厉的气势。
小许就有点儿腿软：“沈、沈总......这是陈组长让我拿过来的方案......”
她对这个直系学长实在是怵得不行，听说对方一年四季都没有个笑模样儿，三百六十五天里三百六十天面无表情。就连这次公司成功上市，也只是稍稍弯了唇角表示高兴。
平时对待业务严谨认真，说话毫不留情，几个组长都曾经被批评到红着眼从办公室冲出来。根本不给面子。
更不要说她一个普普通通才入职的新人。
视死如归地把方案往办公桌上一放，没有沈杭的吩咐，小许压根不敢走。
只能僵着身体站在原地，预备着替组长挨这顿训。
略微颤抖的余光里，男人拿起方案。
他的手生得好看，手指修长瘦削，飞快地翻阅纸张，像是钢琴家演奏乐曲。
方案很快就浏览完了。
办公室里一阵沉默。
低着头，只能看见对方停顿的指尖，瞧不见表情。室内冷气很足，小许的额头却微微冒汗。
完了完了！这次绝对会被骂哭的！
“这是《S.T.A.R》的周边吗？”
就在她做好被训哭的准备时，清浅冷淡的声音再度响起。
小许一愣，慌忙抬头：“啊？”
并没有在看小许，沈杭的视线落在她微微攥紧的手上几寸。
女孩秀气白皙的腕间缀着串精巧的星星手链，银白与沉黑平分，设计很是有趣。
“是......是啊！”怔了几秒，小许连忙点头。
《S.T.A.R》是最近国内很火的一部原创音乐剧，主创和演员都是海外归来的专业人才，演出后反响极好，周边卖得火热。
她手上这串星星手链也是周边之一。
不明白沈杭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小许不敢说话，只能沉默着等待。
“你先回去吧。”安静了好一会儿，一向被员工视为洪水猛兽的沈杭开口，“方案我再细看一下。”
嗓音冷静。
晕晕乎乎地从办公室出来，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小许这才反应过来。
她居然没挨骂。
连一句挑刺都没有。
震惊地坐下，小许不知所措。
难道沈总也是《S.T.A.R》的爱好者，这才看着周边的份上放了她一马？
直觉告诉她以冷静严谨闻名的沈总绝不是那种人，但眼下，她也想不出来第二种解释。
小许在工位上快想破头，CTO办公室内，沈杭没有再看那摞方案。
他静静地坐在那儿，沉默半晌，拉开抽屉。
拿出一叠东西。
办公桌上物品摆放齐整，几乎都是单调的黑白主色。因此，星空主题的海报和门票便格外显眼。
门票有厚厚一沓，日期由旧到新，城市不一，基本集齐了所有巡演场次。
海报上星河浩渺，璀璨星辰间，女主微笑灿烂，明艳动人。
沈杭缓缓伸手。
颤抖着描摹熟悉的眉眼。
一遍又一遍。
或许是春日的飞絮穿过玻璃幕墙，没多久，他的眼眶有些泛红。
***
第一次遇见崔天星的那天，也是这样一个飞絮绵绵的春日。
春光灿烂，万物生机蓬勃。正值放学时间，崇礼校园内，学生们三三两两并肩走着。
年轻的脸庞神采飞扬。
独自待在崇礼的小白塔上，沈杭突然想纵身跳下去。
前几天被吴慧敏单独叫出来的时候心里已经隐隐有了预感，对方欲言又止，最后反倒是他先开口：“没事儿的，老师您说吧。”
他不习惯给别人添麻烦。
这次也一样。
他神色平静，平素在年级以灭绝师太闻名的吴慧敏先一步掉了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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