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个夏天, 窗外梧桐树上的蝉都在不知疲倦地鸣叫。
和着有些滚烫的风, 一声又一声，一浪接一浪。让人昏昏欲睡。
当第一片梧桐叶染上微微的金色, 蝉声终于渐弱，随之而来的是北方悄悄露头的秋天。
风渐凉。
九月，S大的开学季。
南北相隔，距离一千多公里, S城和H城的天气截然不同。夏日在这里仿佛被无限延长, 空气潮湿而闷热。
但这依然阻挡不了大一新生初入大学的兴奋。
脸上还带着些许稚气，他们好奇地打量着校园。作为百年老校，S大是附近地区综合排名最高的学校, 在全国范围内也不遑多让。
校园和宿舍区都种着郁郁葱葱的香樟，高大的常绿乔木投下墨色阴影，隔出一片带着潮气的阴凉天地。
新生宿舍楼前停满各色私家车, 家长们纷纷来送自己的孩子。
这是很重要的时刻。
一向不对异性开放的女生宿舍楼也在报道的前后两周允许男性登记后进入。
“看到了吗？”
“看到啦, 好帅！”
“那是谁哥哥啊？也太宠妹妹了吧！”
距水房不远处，尽管已经刻意压低声音, 还是能听见轻轻的议论声。
好几个月没有住人, 寝室里的桌子和床都落了灰。到寝室后新生的第一件事就是放好行李, 然后各自打扫卫生。
水房里挤满了中年家长和女孩子。
因此, 眉目英气的少年在一众人之间便格外显眼。
个头很高, 他眉眼冷硬, 薄唇微抿, 脸上一点儿笑容也没有。
似乎拒人千里之外。
仔细看, 凌厉的眉峰旁还有一道疤，瞧上去无端的凶。
原本这该是十分不好招惹的暴戾形象，然而一脸漠然的少年正在水房边面无表情地洗抹布，一看就是要替某个女孩子打扫寝室。
前来送新生的基本都是家里人，这肯定是哪个女生的哥哥。
不少来水房的女生都偷偷看他，脸颊微红。
“水房里那个男孩子好帅啊！”
足足洗了五分钟的抹布，穆婷婷才恋恋不舍地回到寝室。
天生颜控，她对少年倒是没什么旖旎念头，只是喜欢看长得好看的人。
就像对床的小姑娘一样，白白小小一只，看着软乎乎的。说话腔调绵软，怎么看怎么可爱。
本着有好东西就要一起分享的想法，穆婷婷问：“溪溪，你要不要去水房看看？”
小姑娘名字也好听，在闷热夏日里十分清凉。
她这么一说，少女脸颊绯红一片：“不、不用啦。”
咬着唇，程溪感觉脸烧得厉害。
她还能不知道穆婷婷说的是谁。
姜淑云不在国内，阿姨原本打算送她。但开学前几天，阿姨家里出了些事要处理，情况比较急，没办法送她来S大。
于是，其他女生都是由爸爸妈妈或姐姐哥哥送。
就她一个人是被男朋友送过来的。
在一众中年家长里，堪堪二十岁的英气少年显眼得很。
不过这并不是问题的关键。
正苦恼地皱着眉，思考该怎么哄对方，寝室门被一下推开。
板着脸站在门口，陆决看了一眼眼睛瞪成铜铃的穆婷婷，随后收回视线，一动不动凝视着程溪。
显然很是心虚，她都不敢看他。小手无措地攥着纯白裙角，低头使劲盯着地板，一副知道自己做错事的模样。
瞧上去可怜兮兮。
这么些年，他从来舍不得对她说一句重话，但今天事情性质完全不一样。
看来平时真是太惯着了。
这么想着，陆决没吭声。
以往是他太过纵容，这次绝不能就这么轻拿轻放。
不然不知道还会惯出什么毛病来。
于是，目瞪口呆的穆婷婷看着少年冷着一张俊脸，眉眼沉沉，似乎很是生气——
然后捏着洗好的抹布，开始爬上爬下地擦床和桌子。
四人间的宿舍床桌一体，还带着柜子，擦起来麻烦得很。好多边边角角都不容易够到。
板着脸的少年却擦得很认真，有够不到的地方干脆直接跪下，丝毫不顾看起来做工十分精良的西裤和纯白衬衫。
等把该擦的东西都擦完，西裤上沾了灰。衬衫更是横七竖八都是黑印子。
看起来有些狼狈。
“......”趁着对方去水房洗手，穆婷婷不可思议，“溪溪，这是你哥哥？”
这么软的小姑娘怎么会有看起来这么凶的哥哥！
“啊，不是......”
咬着唇，程溪声音很小，轻得几乎听不见：“他是我男朋友。”
“？？？”一向直脾气，穆婷婷脸上瞬间写满问号。
男朋友？
这姑娘......是被男朋友送来的？
没等她讶异完，那个凶巴巴的少年回来了。
“先去吃晚饭吧。”还是不怎么高兴，陆决语气有些生硬，表情也冷，“剩下明天再收拾。”
反正离正式报道还有两天，不着急住寝室。
根本没想到他会这样一直气到现在，程溪又无奈又好笑。
当着穆婷婷的面，她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轻轻点头，然后冲穆婷婷挥手：“那我们明天见啦。”
啧。
看着他们离开，穆婷婷直摇头。
人是长得不错，就是这脾气实在太差，有话好好说，哪有对自己女朋友这么凶的。
***
这个人真是一点都不好哄呀......
坐在后排，望着副驾驶上一脸冷峻的陆决，程溪有些苦恼。
显然还是不高兴，少年沉着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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